夫国家养兵之费皆取于民,若多而不精,则以民之膏血养无用之兵,不惟无救缓急而反为民累矣。至于威奸惩恶,正以除民害也。数赦则惠奸轨而贼良民,非先王五刑五用之义。况奸猾之党有知赦书之必下而故犯者,其风亦岂可长乎!司马光之言,切中时弊,明主宜慎思之。
又进五规。一曰保业。其略曰:“天下,重器也。得之至艰,守之至艰。王者始受天命之时,天下之人皆我比肩也。相与角智力而争之,智竭不能抗,力屈不能支,然后肯稽颡而为臣。当是之时,有智相偶者则为二,力相参者则为三,愈多则愈分,自非智力首出于世,则天下莫得而一也。斯不亦得之至艰乎?及夫群雄已服,众心已定也,人之性皆以为子孙万世,如泰山之不可摇也,于是有骄惰之情生。骄者玩兵黩武,穷泰极侈,神怒不恤,民怨不知,一旦涣然,四方糜溃,秦、隋之季是也。斯不亦守之至艰乎?”
司马光既进三札之后,又条上五事,叫做五规。其一是保业,大略说:“天下是重器也。其开创而得之者固为至难,其继世而守之者亦非容易。何以见之?盖王者初受天命,起于草莽之时,天下之人都与我比肩共事,素无统属。一旦与他每斗智较力而争天下,直到那百战之后,彼智竭而不能抗,力屈而不能支,然后降心服气,稽颡而臣服于我。当此之时,若有一人的智与我相偶,则天下便中分而为二;有两人的力与我相参,则天下便鼎足而为三;有智力者愈多,则海宇瓜分,疆土割裂而其势愈分矣。自非真命天子,智侔鬼神,力夺造化,首出于一世之上,则天下不可得而混一也。这岂非得之之艰乎?及夫继世之后,群雄已服,众心已定,天下之势归于一矣。为之子孙者,自以为传之万世,可以长享富贵,如泰山之不可摇动矣。于是乎骄侈惰慢之情生焉。骄心既生,则必至于玩兵黩武,勤远略以事四夷;穷泰极侈,竭民力以供耳目。至于神怒于上而不恤,民怨于下而不知,一旦众心离散,涣然不收,瓦解土崩,四方糜烂,如秦二世、隋炀帝是也。皆因一念之骄,以至于杀身亡国而不知,这岂非守之之艰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