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梦见这条集市是一排一排的铁筒铺面。是幽暗的黎明前的熙熙攘攘的街道。好像还是一个通衢之地。通往集镇的村头上,有一条快速流淌着的青石色河流。河上架着一座木桥。这是一个鬼市吗?一排一排的铁筒铺面,排在街的两边。铺面上挑着一盏盏鳖灯,油灯如豆,灯捻上冒着一股股黑烟。街上的人都悄悄地在那里走,一个个将一只手放到背后。手里都抓着一顶白帽子。是梦中的关系,还是前世的冤孽呢?在一片旷野上,或是在村后的土岗上,她抛弃了她的人群,来到了我的面前;大家拥来问:这是你的人吗?她肯定是我的人。但我竟摇了摇头。她期待目光中那一点点退去的火焰和一点点增加的绝望。她像狼或是像猪蛋已经变成的旷野上的猪一样凄厉地狂叫了一声,又向已经抛弃她的人群跑去。她头发和衣服背对着我在飘舞。这时我也微笑着将手背到了身后。
这时我才明白,心肠的变硬是以别人的痛苦甚至死亡为代价的。我们多么盼望我们更加没有心肝。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微笑着将手背到身后去的。重要的决策,原来就是一句话;不重要的议论,我们里唆了一辈子。“朋友,久违了,你可真让我想念”——说这话的年龄,早已经永远过去了——一开始以为没有过去,突然有一天才知道已经永远过去了。为了这个,为了这个事件的本身而不是为了包藏的祸心,我们不知不觉地流了泪。亲爱的朋友,原谅我吧。我没有发现我的过去和现在有什么两样。我背后的手中不是我的白帽子,而是我滴血的石头和提溜的心肝。我的朋友是谁呢?算来算去,也就是老孬舅舅——一个多么坚强的手臂,还有亲爱的猪蛋大叔、白蚂蚁伯伯、曹成大叔和袁哨伯伯,还有瞎鹿、六指、白石头和小麻子——找到了你们,我才找到了快乐;得到了你们的认可,我才算回到了温暖的家;离开了你们,我就孤立无援和不知身在何处;谢谢你们一直伴随着我;亲爱的朋友,你们好吗?有你们在我的身边,我就可以放心和安然地入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