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我们这些同并非众所周知的人物打交道的作家,处境就相当危险了。我们必须到最隐蔽的角落里去探索,只能从世上最落后的旮旯里挖掘善与恶的事例。我们写的人物既然不是众所周知的,又没有许多作者的旁证和公共档案可查,就不但应该严格遵守可能性的界限,并且也不可超出或然性的范围。当我们描写极其善良可爱的人物时,特别要注意这一点。邪恶和愚蠢无论达到怎样惊世骇俗的地步,也很容易使人信以为真,因为人性中邪恶的一面能给这种信以为真以有力的支持。
因此,我们不怕冒险来谈谈菲舍尔[14]的故事。原来有个德比先生慷慨好施,菲舍尔长期以来靠他接济过活。一天早晨,他刚从德比先生手里拿到相当大一笔资助,就想把这位朋友写字台里其余的钱财也拿到自己手里。于是,他就在法学院的一间办公室里隐藏起来,有一条通道从这里直通德比先生的房间。这天晚上德比先生请了几位朋友在这里聚会,菲舍尔本来也在被邀之列,但是他却没有进去,而在外面站了好几个小时,偷听德比先生向朋友们畅叙情怀。菲舍尔在这种情况下,本应激发天良,产生感恩之心,但是他对所听到的一切无动于衷,没有打消他的图谋。当那位可怜的先生把客人们送出房间之后,他就突然从藏身的角落里钻出来,悄悄地跟在那位朋友的身后走进房间,然后对准德比先生的头部开了一枪。这件事就是到了菲舍尔的骨头像他的心那样腐烂的那一天,人们也是坚信不疑的。不但如此,我们也许还会相信就在两天之后,这个歹徒陪几位小姐去看《哈姆雷特》这出戏,当其中一位小姐嚷道“我的天哪!要是杀害德比先生的那个凶手也在场该有多好哇”(她不知道凶手坐的地方离她有多么近)时,菲舍尔听了居然面不改色,表现得比尼禄[15]的良心还要冷酷、残忍。根据绥多涅斯[16]的记载,尼禄的母亲死后,他立刻良心发现,感到非常内疚,痛苦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;连兵士、元老和民众向他祝贺,也不能使他那痛悔交加的心平静下来。